酿酒梨

动物尤其幻兽爱好者,主推强强,闷头酿酒产粮型写手,喜欢冷圈。

【云冰】灾星与废物(七)

敖烈知道事情原委后,大大方方吐出了龙珠,李云祥又趁机薅了孙悟空一招变身术,化为西海玉龙太子的样子,揣了珠子便前往位于德兴大厦地底的龙门,此番龙族族会在东海至深处的水晶宫开,四海皇族和大江大河的镇水龙都在,一时好不热闹,堪比三千年前的陈塘关。

 

只是议题变了,从报仇变成求生。

 

玉龙太子敖烈入佛后便不太讲究外物,一身素衣长袍,腰间挂一玉佩而已,浅色长发上玉角挺立,浮一层金灿灿的佛光,像行走的经书,李云祥顶着这幅样子很不自在,举止投足都得刻意限制几分,待入了龙门签了字随了礼,受了不少拜敬而来到正厅时,已是薄汗湿衫。

 

敖丙正是这时入了他的眼帘,让他明白什么叫一眼万年。

 

那位东海的三太子像颗宝石,里衣纯白,外衫淡蓝,腰部被一圈深色的布带束住,淡金色的长发及腰,软得随身边过人而飘起,他裹得严实,但丰满的胸肌仍让那些单薄的布料微微敞开些许,发顶一双龙角显出冰的质感,与其余龙人如硬石似珊瑚的角不同,是全场唯一亮晶晶的,极易破碎又叫人不敢亵碰。

 

好看……李云祥心思直白,当时一决生死时,敖丙也有那么一瞬的惊鸿显形,他还没来得及细看,就被紧接着化出的白龙喷了个满面冰渣,现在回想,却记不起来白龙揍他有多疼了。

 

大殿里龙不算多,四海龙王也不在,以等级划分,海龙和江河的龙各自抱团,皇族又单独聚在一起聊天。敖丙在旁边龙的眼神示意下发现了新来的人,本来阴沉的脸色登时舒展开。

 

“烈哥哥!”

 

这一声叫得很稚气,如敖烈之前交代的,两人同为白龙,自幼交好,关系不亚于亲兄弟。三太子小跑着奔向李云祥,差一步扑起来,搂住他的肩膀,敖丙个子还要低一点儿,就把脸埋在对方颈窝里,使劲儿蹭。李云祥手悬在太子殿下的腰后,僵得指尖发颤。

 

敖丙从没主动给过他好脸色,表现出的都是被迫的顺从和喝醉的委屈,李云祥估计此后天长地久也没可能再见这般乖巧,当下竟有些嫉妒敖烈,忽然又想到敖丙只会对哪吒发凶犯怂,那些表情也只有他得见,更别说在床上……“咳嗯——”他舒了语气,拍了拍少爷的腰,“丙儿,许久不见了。”

 

三太子没察觉到异样,拉着李云祥的手腕往皇族那边儿走,兴许化出龙尾,还是左右疯狂摇摆的。

 

毕竟涉及龙族未来,四海龙王交代完大概,闭门商谈进一步的事儿,又因为涉及龙族过去,殿里的小龙们在聊完家常,便开始谈绕不开的坎儿,封神后出生的幼龙不懂,年长的龙就给他们细讲,出口的故事已算得上血腥,却比起真正发生的并不是添油加醋,于是胆小的龙被吓哭了,轻狂的龙被惹恼了,处于中间的龙哽咽地问三太子背还疼不疼,有没有他们能帮忙的。

 

龙终究是温柔而愚蠢的生物,温柔在即使恨不得生撕了哪吒,也没想出多少坏招儿,一个个都想去和哪吒硬碰硬,就不知道抓他软肋,拿他家人开刀,这也是愚蠢,孙悟空曾告诉李云祥,若是心狠手辣的其他三家来玩阴的,他怕是一身武艺也得跪下。

 

“去九重天又如何,上神看不起我们,太子去了不是受欺负?”有龙说,另有龙补充道,“天上还有那哪吒,难说哪天变卦,又要拔……唔……伤了殿下。”老一点儿的龙叹气:“封神榜已立三千年,小太子恐怕融不进旧神团体,新神也未必接纳啊。”

 

大殿沉寂下来,谈到太子殿下,哪还有江河湖海的差别,群龙纷纷聚集,敖烈是皇族且是敖丙最亲近之人,此时不该不发声,可李云祥不知说什么好:不用担心?哪吒不会变卦的?会一直护着三太子?用敖烈的嘴说出来,跟胳膊肘往外拐似的。

 

况且,谁信啊。

 

李云祥看向话题的中心,敖丙手里握着冰凝的杯子,长长的刘海儿铺下阴影,挡住他上半张脸,看不清是怒是哀。

 

“灾星……”

 

龙群里不知是谁念叨了句,然后瘟疫般传了出去,大殿本就是环形封闭的,皇族被围在正中,李云祥听见这个词一圈圈环绕加剧,擂鼓一样撞击他的全身,他越来越心慌,不是因为怕这个词,而是怕这个词触动他的龙,怕这个词把横在两人间的尚可弥补的裂痕硬生生撕成深渊……他想直接拉三太子离开,可当他刚凑近,敖丙忽然哑着嗓子说了什么。

 

李云祥没听清,周围龙见着三太子嘴动,问:“您说什么?”

 

“不是……”

 

敖丙抬起头,眼角干红。

 

“他不是!”

 

这一句怒吼带了凌厉的龙威,声波如澎湃的海浪推开四面八方的闲言碎语,拍在玻璃墙上,震得嗡嗡作响,腿软的龙人直接跪了下去,伏低瑟瑟发抖,李云祥离得最近,被这声破开了心房,浑身血液凝固一样,他不可置信地呆住,余威扬起软发,轻轻拂了他的脸。

 

“什么灾星?哪吒招过什么灾?啊?”敖丙剑眉瞪着,俯视群龙,厉声道,“化蛇招水,毕方招火,肥遗招旱,蜚招病,那才是灾星!我们龙族是自九州山海时期就有的大妖,受女娲命祈福世人,抵抗凶邪,这凶邪里有哪吒的名?”

 

“殿下……可你被他……”

 

“那是我太废物!”敖丙咬牙,承认地很不情愿,“我技不如人,被宰了也无可厚非,但这是我和哪吒的私事,倒霉也是我倒霉,要叫他灾星也只能我来叫!”

 

“你是天定的布雨正神……他杀了你,就是断了龙族神脉,对我族来说即是灾祸……”年老的龙颤颤说,“陈塘关多少百姓因他丧命,他杀伐太重,不计后果,天理不容!”

 

“那不也是因为我特殊!”敖丙拳头使劲儿,冰杯子蹦出裂痕,“我若不是神命,杀了我就不影响龙族气运,我若不是太子,父亲也不会浪压陈塘关,导致他护了千年的土地分崩离析……”他咬了咬下唇,愤懑道,“哪吒满共就闹过那么一次,不能全怪他,有我一份,你们要骂,就该连耽误事儿的我一起——”

 

“太子您喝高了啊!!”敖丙话没说完,义气且护短的年轻龙人刷刷站起好几个,“您怎么老护着那个混账玩意儿,咋得他终于舍得把那破车上供了?那车好到这个份儿上?”

 

敖丙顿住:“他没有……”

 

“没有您还这么……”龙人把“乖”字咽下去,这不是他够格说得话,“大人大量,”他突然警觉,“您不会被那厮魅惑了吧?听夜叉说他都敢留宿了,哪吒确实长得好,但那孙子就一疯批!您三思啊!”

 

“呯——”

 

敖丙拳头不小心加劲儿,捏醉了冰杯子,酒水从指间淅淅沥沥流下来,这酒是龙王的私藏,却不及天上拿下来的万分之一好喝,酒香也过于清淡,和那晚浓郁的荷香比起来,什么都是清淡的……三太子肉眼可见地抖起来。

 

“我没有……”

 

“您这脸红得——”

 

“我没有!!!”

 

像被触了逆鳞一样,三太子突然咆哮,寒风以他为圆心冲刷出去,但刷不掉龙族人头顶的问号,他们的太子生气了,可风里没有龙威,说明不是真发怒,更贴近于恼羞成怒,只是分不清是恼还是羞,然后,冰霜散去,他们见到自家太子殿下脸色润红,而非干红,便明了——是羞的。

 

这即是说,三太子和那登徒子确实有什么……

 

年老的龙人吓得化出龙头,嘴张得大。

 

“族会到此为止,都给我散了!”敖丙低着头,语气生硬,即使脸面被阴影挡住,红透了的耳朵也从浅发里露出来,“依龙王令,华盖星点亮之时,龙族将视李哪吒为主,听从吩咐,镇守人间,不得抗命。”

 

他缓口气,沉默许久,小声说,但在寂静的大殿里着实清晰:

 

“他不招灾……”

 

“李云祥……”

 

“他的火焰是替人挡灾的!”

 

三太子说完逃也似的跑掉,李云祥愣愣回头时,那抹浅影已经闪出大殿的青铜门,他鼻腔发酸,险些当场解除变身术,在满屋子龙嘶喊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咒骂李哪吒我×你大爷等真情宣泄中,拔腿追了出去。

 

…………

 

深海走廊,敖丙闷着头狂奔,挂壁水母灯一路亮起,却总是慢了太子那么两步,李云祥在后面跟得紧,驱光追影。

 

足有十分多钟,敖丙终于停下来,他喘得厉害,刚缓口气,自己说的话就浮现于脑海里,登时一阵麻意从脚心直窜天灵盖,他一计横拳狠狠砸向玻璃,疼痛也减不了几分尴尬。

 

海底的鱼吓得散射性逃开,敖丙这才注意到,背后跟着一个人,余光见是玉龙,松口气。

 

“烈哥哥,”他转身靠到玻璃上,衣衫单薄,钢铁龙筋撞到晶体,发出生冷的脆响,“抱歉啊,难得来一趟,让你看笑话了。”他嗤声笑了笑,“我是不是很白眼狼?竟然为个外人,还是哪吒,凶自家的龙。”

 

李云祥张了张嘴,喉咙堵着,说不出半个音。

 

“但你没见过这一世的哪吒,什么疯批,就是个憨批!”敖丙仰起头,后脑抵在玻璃上,边喘边狠狠说,“他那摩托,价格都抵不上我跑车的轮子,但宝贝得很,千金不换,还说我要不起。”

 

“敖丙……我……”

 

“家里巴掌大点儿,车库没有,浴缸没有,酒柜没有,”敖丙没注意到称呼的变化,沉在羞怒里,“给我铺的床上却有被子,我一个冰龙要什么被子!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还新买了什么吹风的东西,说是给我吹头发!”敖丙越想越气,怒盖过羞,他抓一把自己的头发,可抓不住太多,被养了半个月,过于丝滑,“见了鬼了老子是海龙,喜欢湿的,那个蠢货竟然给我吹头发!动脑子想过这合理吗!”

 

“还硬拉着我比武!父亲不在,德兴事儿多,本少爷根本闲不得,好不容易休息了还要陪一只猴子一个菜精练手,干赢我有意思吗!这么厉害闹天去啊!”

 

“耍我很好玩?骗我很有意思?半个月都不告诉我真相!把我当猫养!”

 

三太子憋太久了,火气烧得旺,抱怨鞭子似的一句句甩出来,李云祥摸着衣包里的白龙真筋,安静听着,气话和真心话很好区分,尤其哪吒神魂完整后,更是一眼便能看穿对方是拿嘴说还是用心说,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小龙儿当着全族的面护他的模样,哪怕敖丙现在赌气加嫌弃、时不时挑眉作傲的脸色和初见那晚拿冰锥扎翻他、踩他头时一样,也觉得可爱。

 

“玉帝怎么没打死他们!”

 

三太子骂够了,低着头喘,李云祥估摸着该亮相了,顶着玉龙的皮套敖丙的真心太不厚道,可刚打算解除法术,三太子忽得扯开衣领,手伸进去摸了摸——

 

他掏出一条项链——黑龙项链,顶端的环儿还挂了一把小钥匙,钥匙上刻个“莲”字。

 

李云祥怔住,那是他给少爷的,红莲的备用钥匙。

 

“妈的……”三太子贴着玻璃,看着小钥匙出神。

 

他刚刚的话,全都没说完……

 

这柄钥匙是他伤好后,李云祥送的礼物,敖丙还记得第一次去跑时,没掌握好技巧又被猴子挑衅挑得上火,结果在拐弯儿时打滑,整个人飞了出去,好在混天绫抓住了车,而他被闪身来的车主人接住,抱在怀里,红莲蹭掉许多漆,后视镜碎了一个,李云祥急得呼吸不匀,却不是急于看车,而是掰过他的肩膀,检查后背有没有流血……

 

他不喜欢李云祥给他吹头发,不是因为干,而是太舒服了,李云祥特地买了吹风机,又因为家里的灰猫讨厌吹风机,就以为三少爷也讨厌,干脆用手聚一点儿热风来吹,机车手总是站在床前,让他坐在床边,手指伸入他的头发里一边按摩头皮一边撩拨发丝。有次实在困得扛不住,他竟然眯瞪着向前靠在李云祥腹下,触碰到的一瞬间他便惊醒,尬得不敢动,只能装睡,可德三少爷什么时候伪装过,于是整个人僵得完全不自然。

 

李云祥却没拆穿,扶着他躺下,还贴心地护他薄面,替他盖好被子——盖到羞红的耳朵之上……

 

他是文官,上天不需要打斗,李云祥却硬要孙悟空教他狠招,说万一未来哪天他出差不在,有不长眼的来找事,不用啰嗦直接干废他,打残打伤全算中坛元帅身上,这是元帅令,谁也不能委屈他的龙。

 

半个月来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了,机车手骗他但不欺他,哪怕他脱了衣服坐上去,捧着自尊递给他,也被一双手捂热了推回来,为了让他喝口好酒,差点真的被玉帝打死。

 

“蠢不蠢啊……”

 

三太子的声线稳不住,哆嗦出颤音:

 

“李云祥,你蠢不蠢啊……”

 

海底走廊空寂下来,敖丙一手握紧了钥匙,另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,贴着玻璃慢慢滑坐下来,脸埋进膝盖里,整个人缩成一团,李云祥脚步动了动,又收回来,立在原处。

 

他想再等等,再多听听小龙儿的表白……

 

良久,三太子突然笑了笑:“烈哥哥,你知道吗,那天哪吒问我,讨不讨厌他……”他抬起头,蓝色的瞳孔被眼泪罩住,凸出一层镜面,“我当然讨厌他,还用问?我现在这废物样不就被他所赐……”他吸溜鼻子,“三千年前丢命丢人丢脸,三千年后也只会闯祸,惹了事儿还摆不平,父亲嫌弃我,龙族里估计也有很多看不起我的,很正常,”他说,“我也觉得我不行,只是为了我族兴旺,苟且活着吧。”

 

“你很好,你——”

 

“哪吒也这么说,哪吒竟然,也这么说……”敖丙被嗓子里的酸液呛到,咳嗽着流眼泪,嘴角想要上扬,却又压抑地抽抖,“他说我比他强多了,说我不愧是龙族的太子,说龙族该以我为傲……”敖丙抹一把眼泪,双手握住红莲的钥匙,抵在额头上,像个虔诚的信子,“那是我第一次……意识到自己多需要这些话,而且谁说都没用,我只要哪吒说,需要他亲口告诉我……告诉我我不是个废物……”

 

“然后我发现,我好像……离不开他了,想让他揉我的头发,想躺在他身边闻他的味道,想盘住他,甚至没忍住咬了他……父亲知道肯定会打掉我的牙……”

 

他兀得希冀:

 

“九重天……华盖星宫和元帅府临着多好……”

 

李云祥喉结咽动,他心脏震得疼,肺腑的热流猛往眼眶鼻腔里冲……

 

“真是……哥,我父亲说得对,”敖丙仰头,豆大的泪珠滚落,晶莹的龙角在海波下流光溢彩,“我想要哪吒在我身边,天长地久都在。”

 

他看向玉龙,哭着笑:“我真的,废了啊……”

 

海底走廊的气流在这一刻爆裂开,温度骤升,敖丙的脸面被蒸暖,他下意识站起身,后退几步,火焰吞噬了玉龙的布衣,红炎张开,声音比人影先传了出来——

 

“敖丙。”

 

火蛇撩起三太子的软发,敖丙愣了那么一瞬,脸面唰得翻红,比火焰还红,他猝然转身要跑,却被混天绫结结实实捆住手腕,红绫回拽,给太子殿下拉入消散的红莲里,李云祥用全身的力气将他压到玻璃墙上,左胳膊垫在龙筋后,右手揽住他的腰。

 

“李云祥!”敖丙嘶牙喊,忍不住气,眼泪汪汪地流下来,“你他妈又来!我——唔!!”

 

李云祥眼神凶狠而不凶残,拿自己的身子囚出一座牢,他以嘴碾住另一人唇口,将情和热全送进去:

 

“你是我的……别想跑!”

 

(未完待续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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敖丙:我敲你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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